子夜・吳歌

　　傳說的守墓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這片土地，開滿紫丁香的山坡。

　　他們比親人的三年守喪更為忠誠，在這輪迴了不知幾個三的倍數，只為了一塚非親非故的墳。

　　據說守墓人都生有相似的面容。


　　「這已經不單單是血緣，早就超乎了遺傳能夠想像的境界呀！」

　　居在山腰處的村民如是說。


　　「就我所見，簡直是提早了數個世紀的複製工程。」

　　村裡一名唸遺傳複製學工程的年輕人如是說。

　　他推推有些褪色的金絲框眼鏡，心神在照片上的人處定了定，那是張白邊都泛黃的黑白照片，望向遠處山坡。


　　守墓人清一色是男性，不娶妻不交女伴卻有後。


　　傳說守墓人在２６歲之時，時光催推對他們的面貌來說，不過是鄉野奇譚的一則短篇，３６歲時，滿山遍野的紫丁香會在一夜之間全數枯萎，從墳處像下吹起一陣風，刮動無數紫黑的碎屑，而守墓者將會面向著迎風口任由飛花撲面。

　　次日，與墓碑相對的小屋會傳來娃娃的清亮笑聲。


　　這日被村人稱作「十之月圓」。


　　從十之月圓作頭經過九年十一個月又四天，與小屋和墓碑成一直線的某一迎風處會升起淡淡白煙，小屋將開始為期２６年的孤獨。


　　山下的人們會在這日舉行市集，他們稱作「送別之肆」。


　　守墓人極少進入村莊，因此見過他們面貌的人也甚少。奇特的是，即便村人們有事路經山坡見著了守墓者，隔天怎麼也想不起那張臉孔，當他們難得到村裡採買物品時，總是忽然的出現在店鋪中，也只有與之接洽交易的人才會記得那張幾乎不被記住的容顏。


　　「那人會令人想到遠處的天。」

　　布莊的夥計這麼說。


　　「那雙眼睛會令觀者鼻頭發酸。」

　　染坊的女工這麼說。


　　「那道嗓音會令人憶起酒肆最好的佳釀。」

　　金燭舖的掌櫃這麼說。


　　於是，守墓人的一切都成了編紡傳說的長長短短，直到天空再也不蔚藍。